006疯人院没了

  冯绣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和顺子就是从底城上来的。

  他终于想起了刚才问顺子的问题——底下的人怎么上来?

  顺子当时指的不是断浪桥,而是升降机。

  但也不止是升降机,那其实一片建筑群。

  就在断浪桥和白石墙形成夹角的地方,用木板拼凑的简陋房屋一个接一个,沿着墙体往上搭建,积少成多,形成了一整片的悬空建筑,就像底城的霉斑往上攀附的轨迹。

  大大小小的木板房挤在一起,杂乱无章,毫无美感可言——说美感可能是奢求了,冯绣虎怀疑它只考虑了住人的实用性,连安全性都没怎么考虑过。

  一天不塌,就多用一天。

  一想到自己在这种地方睡了一夜,冯绣虎都觉得后怕。

  他指着身后的上城区:“那上面房价贵么?”

  顺子愣愣摇头:“不知道,没去过。”

  冯绣虎叉着腰暗自琢磨:“总之得换个地方住,我看上城区就不错,地势高,视野好。”

  顺子小声嘀咕:“我觉得寨子楼住着也还行……”

  “行什么行?”

  冯绣虎不满道:“你蹦跶两下都能把楼板跳穿咯,况且里边还住着妖怪——谁想跟妖怪住一栋楼?”

  “妖怪?”

  顺子不明白。

  “你看不见?”

  冯绣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阴阳眼。

  “就那一身紫还长着花纹的东西,跟紫皮蒜成精了似的。”

  顺子一拍脑门儿:“那不是苗根生嘛!”

  冯绣虎大惊:“你还有这人脉?”

  顺子哭笑不得:“大哥,那不是怪物,苗根生是鸮人,鸮人都长那样!你忘了,他也是咱班子里的人,你专门招他进来守夜,提防晚上有偷儿进来。”

  “鸮人……”

  冯绣虎摸着下巴眼珠子游移不定,他意识到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但今天的学习份额已经超标了,他迫切地需要把脑子放空一下。

  冯绣虎拽起顺子转身就走:“快,有东西要溢出来了,得找个地方释放一下。”

  顺子快步跟上,他见冯绣虎急切,不禁也急了:“什么东西?”

  冯绣虎一脸严肃:“知识。”

  “那咱们找谁?”

  “车夫!”

  ……

  二人紧赶慢赶,顺子在前领路,大哥很急,顺子也跟着急,到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很快冯绣虎看见了熟悉的街道。

  路过茶馆,冯绣虎不经意瞥了眼对面,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顺子跑出去一截才发现大哥没跟上,赶紧又掉头跑回来。

  “哥,是不是跑累了?我背你吧。”

  冯绣虎盯着街对面不说话。

  街对面就是疯人院,但此时疯人院大门紧闭,用铁链缠得严实,还贴了封条在上面。

  冯绣虎转身进了茶馆,从桌子下边把掌柜揪了出来。

  “怎么回事?”

  他指着对面问道。

  掌柜缩着脖子赔笑:“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被神卫军封了呗。”

  “昨天神卫军过来,冲进去就开始抓人。后来我听说是有人在里边沟通邪神,被神卫军抓了个人赃俱获。”

  看着铁门里空荡荡的院子,冯绣虎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也是他的出生点,多少有些感情在。

  “神卫军怎么知道里面有人沟通邪神?”

  掌柜望着冯绣虎,脸上挤出苦笑:“班长老爷,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我应该知道吗?”

  掌柜笑不出来了:“这哪是我说了算的……”

  顺子欲言又止,偷偷拽了拽冯绣虎裤腰。

  他知道冯绣虎又犯病了,凑到耳边小声提醒:“神卫军是咱们教会的兵。”

  咱们教会?

  冯绣虎来精神了,腰杆也情不自禁挺直了——原来咱也是有靠山的!

  “知道了,滚吧。”

  冯绣虎在掌柜屁股上踹了一脚,没多为难他。

  掌柜连扑带爬跑进了茶馆。

  冯绣虎是个讲道理的,虽说昨天掌柜打小报告害他挨了一棍子,但确实是自己误会了在先。

  扯平了。

  顺子拉走冯绣虎。

  再次来到昨天的路沿。

  冯绣虎很惊讶:“你还在呀。”

  车夫抬起车杆,不耐烦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

  冯绣虎跳上车座,顺子也跟着钻了进来。

  车夫反而不急了,他放下车杆,跟冯绣虎商量:“这趟得加钱。”

  “只管说个价。”

  冯绣虎潇洒挥手,今天这神仙浴他洗定了。

  车夫看看冯绣虎,又打量起顺子,然后伸出手指头:“一挂。”

  一挂就是一百铜珠子。

  冯绣虎也不知行情,于是看向顺子。

  顺子却急了,指着车夫鼻子骂:“你这是黑车!”

  车夫没了好脸色:“什么话这是!谁不知道下城想洗神仙浴就一个去处?那地方可不近!放在平时只拉一人也得收五十颗铜珠子,再看看你——怎么不得按三个人算?”

  “谁说不是呢!”

  “算得没毛病!”

  “要我拉这趟还得再加点。”

  坐成长排的车夫们指指点点,纷纷表示赞同。

  顺子急红了脸,却无从辩驳——毕竟他坐升降机也是加了钱的。

  冯绣虎也觉得在理,于是对顺子示意:“我还以为多贵,掏钱吧。”

  顺子在衣服上搓着手汗,局促道:“哥……钱不够。”

  冯绣虎差点没跳起来;“钱呢!我昨天那么多钱呢!?”

  顺子赶紧解释:“大哥别急,那么多钱我可不敢揣身上,索性都藏在了老地方,除了咱兄弟俩没人知道在哪儿。”

  冯绣虎一听更急了——他也不知道呀!

  他看顺子浓眉大眼憨厚老实的样,也不像是玩空手套白狼的料,于是平复下来:“好弟弟,钱不揣身上哥哥我心里不踏实,快带我看看去。”

  车夫不干了:“哎!怎么个事?又不走了?”

  “接着等吧你!”

  冯绣虎丢下一句,领着顺子风风火火走了。

  二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才走一半,忽见一人狂奔而来,跑到近前大口喘气。

  冯绣虎瞧得眼熟,认出是昨天跟着顺子那帮弟兄中的一位。

  “二麻子,出什么事了?”

  顺子紧张问道。

  二麻子撑着膝盖指向另一头:“班,班长,神甫老爷叫你过去,说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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