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0-010，“灰石平原”。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空旷石滩，直到地平线都看不见一丝起伏。
没有任何植物和动物，细碎的灰色石粒就是这里唯一的装饰。
无尽的灰色中，人类显得异常渺小而无助，仿佛随时都会被这里的灰色吞噬，变成一粒不起眼的石子。
张立吐出一口白雾，凝结的水汽迅速融入苍茫的灰色中。
哆哆，哆哆。
张立诧异转头。
只见孔巧仪这倒霉姑娘正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牙齿不停打颤。
张立的视线在她繁复的衣裙、披着的罩衫上凝视许久。
“还冷？”
“嗯。”
“可你不是穿了这么多衣服……”
“漏风。”
孔巧仪一脸怨念地把上半罩衫提起，只见她的兜帽上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我今天就不该接这个活儿……再待俩小时我怕是连安全裤都挂不住了！”
张立嘴角抽搐一下：“我觉得也是。”
他从兜里掏出通讯器，看了眼时间：“其实还好，你不用忍多久时间了。按照深潜行会的联络信息，他们再有二十分钟就能上浮到这里。”
“还二十分钟呐！他们不会一脚油门把那破飞船开快点吗？”
“那飞船不是靠踩油门加速的。”
“那他们不会选个更好一点的地方上浮吗？这鬼地方连企鹅待着都觉得冷！”
“这里是L0迷域的基石层，规则最稳固，方便他们处理那些发掘上来的高危遗物……”
孔巧仪喷一句张立杠一句，附近的其他人颇为好笑地看着他们互动。
现场总共来了百来号人，都是为了防备来自深界的威胁
大多人来自清理局和异事局，治安局只来了三个人。每个星期四都是他们最忙的时候，而且治安官道途不怎么擅长对付深界之物。
其中，清理局一队、二队、四队的队长都是极境，异事局的极境来了两位，治安局也有一位。
再加上几十位凝晶，以及更多天赋能力强大的启灵。孔巧仪的提醒终究得到了重视，常世三局布置在这里的力量是往日的两倍以上。
可以说，除去那位镇守者以外，整个清河市将近半数的战力都集中在了这里。
因此，现场的人都稍有些放松。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稍微正经点，咱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扯嘴皮的。”
林科抱着胸，走到两人面前。
“去去去，小孩子一边去。”孔巧仪没给他好脸色。
“欸！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我以前一米八……”
张立无奈摇头，林科这家伙一开口就让人觉得欠打，以至于张立怀疑他那遗物是否有什么隐含的副作用，比如熊孩子光环什么的……
而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是一条短信。
发件人——空白。
张立定定地看着短信中的内容。
他平日里总是挂着的浅浅微笑不见了，脸色凝重地仿佛要拧出水来。
他之前的预感……应验了。
而且，还特意针对他队伍里最令人担心的两名新队员。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立手指微微颤抖，尝试拨通莉亚的通讯装置。
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我要上去一趟。”他忽然开口。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孔巧仪问道。
张立呼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有人要找我那两个新队员的麻烦，他们大概搞不定那个人，我得回去摆平一下……只是小事而已，你们留在这里维持警备就行。”
“只是小事？”
“……对。”
孔巧仪望着他。
她知道张立这人并不像表面那样开朗乐观，他其实有很多心事不愿意说出来。
不过她也没法强行要求什么，每个站在这里的人都有一些沉重的过往，能成为队长之人更是如此。
但张立没有向其他人求援。
张立是成熟的猎魔人，不会分不清场合与对错。
既然他不想找人帮忙，就意味着事态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这是其他人对他的信任。
林科走过来，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事情结束之后，让我知道是哪个家伙不长眼睛，我帮你教训他。”
“行。”
张立提起嘴角，勉强笑了起来，对众人挥了挥手。
然后，他将一张车票取出，撕碎。
随后，他跳入前方地面，消失不见。
……
……
灰色的高楼在眼前次第排开，如同层层叠叠永无尽头的迷宫。
循着短信的指引，苏雨露向着目标地点跑去。
黑色的公路上没有车流，也没有行人，一切都安静得过分。
不过，当她路过一处天桥时，少女远远地看见一道闪光。
几条街外的一栋高楼爆开炽热的火焰，黑烟滚滚而上。
是许阳吗？
不，不对，短信中告诉自己的不是那个位置。
是露菲带她见识过的，其他从现实世界离开，来到这里的超凡者？
那是在战斗吗？
那道火焰真亮啊，即使隔着几条街也能远远感受到一股热量……
和露菲的火焰比起来如何？
苏雨露顿住脚步，思绪万千。
但她很快摇摇头，不再多想，继续奔向目标。
她想找的人是许阳，不是其他人。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一股劲奔到目的地吧。不要为沿途的风景干扰，过多的犹豫和迟疑可不是好事。
于是苏雨露伏低脑袋，向前冲去。
不知是心中的目的太过明确，渴望压倒了疲惫，还是因为这一具身体的素质超乎常人，当苏雨露即将跑到短信中所说的位置时，她只是浅浅地喘了口气。
随后，放慢了脚步。
虽然早已确定了心意，再三告诉自己不要退却不要迟疑，可事到临头，少女的心中仍然有些犹豫不前。
真的……要过去吗？
——别停下来啊，苏雨露，你总是这样犹犹豫豫，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东西。
可我不知道……我接下来会看见什么？
这时候与他见面……真的好吗？
恍惚中，她听见了露菲那小恶魔似的笑声。
——姐姐啊，这里离你想看见的人只隔了一道墙角，你却又不敢上前了。
露菲在笑自己，笑自己这个不中用的姐姐。
——嘻嘻，你犹犹豫豫的样子真可怜啊，姐姐。
我不想要被你笑话了。
我现在距离想看到的人，只隔了一道墙角……
只要再走几步就好……
苏雨露忽然咬住了牙。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迟疑呢？
把那些犹豫不决的念头，都抛之脑后吧。
于是——
苏雨露坚定地迈出步伐，向前走去。
她的视线越过了灰白色的墙壁，越过了五颜六色的招牌，越过一根根路灯，一辆辆汽车。
随后，她如愿以偿地看见了许阳。
——以及另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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