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雨丝如帘。
街道上湿漉漉的,雨水汇聚成溪流,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着,他穿着军装,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淋湿自己。
旁边是一个举着红伞、穿着旗袍的女人。
两人虽然相向而行,却错着身,昏黄的灯光摇曳,就连两人的影子,也好像如同浮萍般在飘动。
那旗袍女人目光向前,并未看着军装男人,只是神色哀伤的开口:
“此后,我们还会相见吗?”
军装男人只是看着青砖组成的地面,那些青砖,伤痕累累,有些已经破裂。
他用深沉的语气回答道:
“此生,身已许国,再难许卿。”
随后两人交错而过,镜头推进到旗袍女人正脸。从她的肩头越过,军装男人越走越远,直到渐渐消失不见。终于,一滴泪水从她的侧脸划过。
“停!非常好!”郑正秋激动万分。
“我宣布,我们北京的所有镜头,全部拍摄完毕!”
人群中响起一股欢呼声,段小楼也从远处走了回来。
这场雨他们等了一周,好在今年是暖冬,12月还在下雨,否则若是雪夜,小凤仙就不能直接穿旗袍了。
阮玲玉穿上旗袍,美得惊人,郑正秋自然不愿错过这样的镜头。
段小楼走过来后,脱下外套,披在了阮玲玉身上,阮玲玉也大大方方接受了。
周围工作人员见怪不怪,看来早就适应。
郑正秋严肃对段小楼道:
“修侠,接下来你的担子就更重了,云南,是蔡锷将军的起兵之地,他正是在那片土地上,如流星般耀眼,发挥了他所有的光彩,我这边有一些当时的资料,还请你仔细研究!”
另一边的那坤再也忍不住,连忙走上前,急道:
“段老板,段爷!你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啊!《窃袈裟》刚刚爆火,全北京的老少爷们都等着看这出戏呢!你这一走,等其他戏楼研究明白了,一定会唱起来的,这不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这年头没有版权保护,再加上段小楼又和梨园公会闹翻,新戏自然谁都能唱。
段小楼笑道:“那爷,你不要着急,到底是我做嫁衣,还是他们做嫁衣还不一定呢!他们要演,就由着他们演,刚好打广告了。”
那坤还是着急道:“段爷,我求您,再演个几场,就五场!好歹让我这戏楼赚点钱啊!”
段小楼道:“就明晚一场!后天就要去云南了。你可以印在报纸上宣传一下,等明晚这一场演过,后续再想看,至少要几个月后了,明晚的票价可以提高到三倍!”
那坤管不了段小楼,只能捏着鼻子去做了,段小楼无意间,倒是做成了饥饿营销。
结果自不用多说,第二天晚上,同行都来了不少,整座戏楼挤得满满登登,都在凝神细品这《窃袈裟》的剧目。
收割过这最后一次的喝彩值后,段小楼交代了程蝶衣一些事情,然后和一干电影人,终于踏上了去往云南的“征程”。
说征程,是因为从北京到云南交通极为不便,他们选择的路线是从北京先到天津,坐海船到越南,再从越南坐滇越铁路,直达昆明。
这算是相对安全的道路。
每当百无聊赖之时,段小楼都无比怀念现代。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在船上,居然还能遇到同行。
“普义兄?是你吗?”郑正秋有天在甲板上,突然对着前面一个陌生人说道。
那人一回头,更是惊讶万分:“伯常兄?你也在这船上?”
众人听的好奇,都聚拢了过来。
郑正秋面向段小楼和阮玲玉,给他们介绍起来:
“这位是上海朗华影片公司的老板张普义,和我是同行,都是导演。”
张普义连忙道:“可比不了你郑大导演啊!不知伯常兄此去何处?”
郑正秋道:“准备去往云南拍戏。”
张普义惊讶道:“这不是巧了!我们也是准备去昆明!
此去是受云南高官兼督军,唐继尧所托,准备拍摄一部《洪宪之战》,内容便是有关于护国战争的!”
郑正秋笑道:“看来不仅仅是目的地一样,就连拍摄主题都很接近啊!我们也打算拍摄蔡锷将军的护国战争。我们是由龙云将军赞助的。”
张普义道:“竟能如此相像?好好好,看来以后少不得向郑大导演取取经!有趣,有趣!”
郑正秋神秘道:“你还真能和我学一学,我这次拍摄电影,可是准备了两个版本,有声和无声!”
张普义的双眼立刻冒出精光,连连道:“伯常兄,走,去喝两杯,我请客!”
这两人说走就走,两方的电影人只好各自打了打招呼,就散开了。
段小楼笑着对阮玲玉道:
“玲玉,我怎么感觉颇有几分针尖对麦芒啊!”
阮玲玉也点点头:“两家公司的合伙人、大导演,两个军阀的邀请,曾经云南护国运动的两个将领,这次倒是都对比在一起拍摄了。感觉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滇系同样是近代不可或缺的一股重要军事力量,内战唯唯诺诺,外战重拳出击。
滇系曾是维护共和的重要力量,可惜蔡锷将军离世过早,唐继尧逐渐把军队军阀化,丧失了曾经的锋锐。但是不打内战的思想贯穿了军队始终。
现如今唐继尧是滇系的最高领导者,龙云算是二号人物。
船上的生活乏善可陈,段小楼除了每日功课外,大部分时候就是去寻阮玲玉,两人的关系也愈加亲密起来。
直到1926年1月,他们这群人马终于到达了云南。
不过郑正秋一群人刚下昆明,一股人马忽然迎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各种拍摄设备全都放在了马匹上。
然后客客气气的请众人前往,距离昆明不远处的一个小县城。
段小楼刚到城门口,望着脚下极浅的水潭,再看看城门口张贴的通缉令,一股熟悉感迎面而来。
不多时,城里马蹄声响起。
一位全身白色西服、头戴礼帽,戴着黑色墨镜的中年汉子,骑着白马走出城门外。
开口便道:“我是县长马邦德,听闻各位要拍摄松坡将军,特意请各位来此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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