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长从不曾接受过系统的航天训练,一瞬间因过载的G力失去了意识。加速度带来的可怖压迫,让道长一瞬间觉得自己似逼近了死。
愈近死亡,便灵力愈盛。
道长似灵魂出窍了般,能看见火箭划破天际时,还掠过了无数因趋光性,而在不断向上的残魂。
火箭好像一个闯入残魂生活的刑具。
它与空气摩擦的高热,让一切贴近的残魂遭了炮烙之刑;它那流线型的构造,便是最好的刀,将倒霉的残魂切得更碎。
短短时间。
倒像火箭突破的不是云层、重力。
而是尸山血海!
梁道长默然,又忽然被无边的庆幸裹满。若自己今日身死,又能比这些残魂强上多少?
自己灵魂出窍的状态还未结束。
火箭业已突破了大气层,来到了地外的空间。这里空气极其稀薄,声音和残魂被自己远远甩到了身后。
火箭开始按照预定任务,在近地轨道航行。
梁道长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昔日炎黄才能端坐的地方。
在航天科技迎来莫大发展的当代之前,古时那些声名赫赫的仙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曾见过如此风景——
自己一眼便能穷尽大地的尽头。
自己来到的地方比古人所追求的“飞升”还要高。
没有鬼魅能突破大气层。
自己来到的地方神鬼莫近!
那自己岂不是……
在G力的过载下,在意识朦胧中,在逃出生天的喜悦下。
梁上真无意识的大笑,笑得口吐白沫,笑得无比猖狂:“哈哈哈哈哈,道爷我升啦,道爷我飞啦!道爷我……超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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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伴随着火箭,在大地上空远远划过。
而周彪乘着春妮,亦在天空之下狂奔。
周彪已看不见火箭的踪影,却不着急,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高速回到了自己的工地——
一是似有人帮自己清空了交通。
加之周彪还偶尔划破墓主的肉块,将其中血液滴在春妮的仪表盘上,不断激发着泥头车娘引擎的潜能。
待到刹停,下车时。
天边还依稀有火箭残留的云迹。
眼球鬼严耀也来迎接。
尸魃将手指捅入耳朵,摸了摸自己的耳蜗,将晕车的感觉摁杀后道:“……把火箭打下来,该要怎么搞?”
周彪抬头,见塔吊娘已在自己工地就位。
被自己取名为丈白绫的八尺夫人在塔吊杆头矗立,其白色洋装外,已套上写了“安全员”三字的黄色小马褂,远远见了自己,打招呼亲切热情。
周彪指了指塔吊娘:“很简单,我让我的塔吊,把我们的泥头车娘给甩上去,创它!”
塔吊娘眼睛忽得亮如星点,雀跃:“……一个超大超棒的回旋?这么快就履约?我,好开心!”
严耀愣住:“啊?不,不是,老大,我是航天局的机动工程师,虽然没直接参与过火箭发射,但这事要这么简单,还要航天局做甚?!”
周彪点头,把那位工程师的鬼魂拽上前来,又指指还没醒的老晋:
“老晋说过,‘形似的万物总有关联’,从玄学上讲,只要一样东西和另一样形似,便能得到那样东西的部分功能。”
严耀愣愣。
周彪把工程师的鬼魂塞到严耀怀中:
“这位,脑子里估计有航天局的设计图。严耀,你曾经用血管模拟出了个机房,这次要再辛苦你,把血管附在我的工地里,模拟出一个发射场的形状!”
“就算只有个形状,也能得到发射场的部分功能……别管效果有多少,能提升哪怕一点成功率,便是成功!”
严耀接过工程师的鬼魂,觉得他有些面熟,便用血管将其先行包覆:“这,这……还是不对啊,一台泥头车重达十几吨,你的塔吊该怎么把它甩到天上?”
周彪抱手:“很简单,甩春妮的人型不就行了?只要有月亮,她便能瞬间将她的泥头车本体召唤至人型所在之处。”
“我查了今日天象,在太空亦能看见月亮,甚至比地上更清晰!”
“春妮的人型可比泥头车轻多了!所以,春妮在太空时再变作泥头车形态,不就好了?”
这次为难的却是塔吊娘:“我的神通确实可以让我高速旋转而不解体,但把春妮小姐的人型甩到天外……我也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春妮身高颇高,体态丰腴婀娜,确实不像很轻。
此时。
红妆的墓主也走来,悄悄看热闹。
尔里也终于回到了工地,她先前一人挡住了数百梁道长分身的围攻,本想回来邀功,回来便听到这个话题,下意识道:
“这也简单呀,我们可以只甩大脑!”
只甩大脑?
尔里拍了拍她的手臂:“我和她这样的工程机器嘛,人型的各个部分是和本体机械的结构对应的——我的右手对应了挖斗,我的脚趾对应了履带。”
“那春妮她想上天,把她的大脑甩上去不就行了?轻了这么多,能减轻塔吊小姐的不少负担吧。”
周彪也笑:“不不,尔里,正相反,一定得留下大脑。”
尔里疑惑。
周彪却郑重:“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工程机械,我怎能允许你们去到太空,回都回不来!”
“所以春妮,你一定得把大脑留在工地。你身体缺了其他部分,我一定会找更好的零件,把你拼回来!”
周彪忽然有个疑惑:“就是不知道,‘大脑’对应着你们工程机械本体的哪个结构哇?”
谁知。
春妮却理所当然道:“我们……没有大脑。”
周彪愣住。
春妮却伸手敲了敲尔里的脑袋,有空荡荡的声音回响。
尔里把春妮的手挥开。
春妮继续道:“我们颅腔……大概对应……我们的驾驶室!你见过驾驶室里……会塞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彪这回真茫然了。
尔里捂着脑袋,意识到自己犯了低级错误,吐了吐舌头:“哎呀,老大,没有大脑也不是什么问题。就像您的本体是工地,工地又有大脑结构么?”
确实如此。
周彪收起茫然:“人类的意识是寄托于大脑中,你们意识的寄托又是……”
春妮斩钉截铁:“是……钢架号啊!”
钢架号?!
尔里点头,走到春妮背后,环手抱住她的腰:“我们这样的机械,自出厂时,便会被赋予这个独一无二的号码。”
“既然独一无二,我们便因它标记了自我,所以,虽然我们不是靠它思考的。但我们的意识,确实是于它所寄托。”
周彪恍然。
从玄学上看,枯骨确实比大脑更能代表一个人——甚至一个人被火葬后,软组织尽皆消失,从炉里推出的只剩烧脆的骨头。
可凭这堆骨头,人还是能确认这就是先前的逝者。
周彪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
他握拳,抬头,朝泥头车娘无比认真道:“春妮,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工程器械之一,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守护你的自我,你……愿意把你的钢架号交给我吗?”
春妮的脸一下子绯红。
尔里却撇嘴,她还环手抱着春妮的腰肢,说道:“就不问问她的钢架号在哪么?……一般是在底盘大梁上哦。”
春妮遮住自己的脸。
尔里的手指便已开始灵巧的解开春妮的大衣纽扣,掀开内里衣物,露出盈盈腰肢,其上微微带着川形的腹肌线条。
再往下一点的小腹。
有一串字符便刻印在了这柔美的川形线条上。
字体已具独特,冲闯不羁的字形却有柔美的字骨。
春妮冲周彪的声音细若蚊蝇:“待会儿你……你要亲手把它切下来,你自己保管!甩去天上的……不光要是我的心脏,还要有我的头!”
是了,泥头车娘的心脏该对应她的引擎,引擎是一台车子最重的部件。
“至于头……我要亲眼看着火箭,在我眼前化为烈火!”春妮深呼吸,终于转过红透的脸,朝尔里忿忿:“我的看了……你的,也得给他看看!”
尔里愣住,想撒腿就跑,却被春妮擒住。
周彪恍然,挖机娘这么轻易被抓住,难不成她早想给自己看了,只是借坡下驴,找个借口?
自己更得认真对待。
却见春妮将尔里的右臂缓缓抬起。
尔里似觉这比想的还羞人,眼神恨不得埋去地里。春妮不让她乱动,撕开她的衣服,让春妮缓缓露出了……
她的胳肢窝。
挖机的钢架号大多是在挖机臂的末端。
春妮还特意用双指,轻轻掰开了尔里胳肢窝下单那抹柔软——
一串号码便藏于其中,宛如拨云见日。字体外表活泼,可内里又有一点孤独。
挖机娘终于受不了了,一下不知是该捂脸还是捂胳膊:“好啦好啦,一切都解决了,我们……”
塔吊娘依旧有些忧心:“甩动的质量问题解决了,可我还是很难达到需要的速度。”
速度。
速度不足自然无法将春妮甩向近地轨道。
一直围观的墓主却举手:
“君窃用了小女的肉,应该发现了吧?鬼魅的肉身能为其他鬼魅供能……勿看小女,激活工程器械的潜能,还是君自己的肉身更好!”
确实,用墓主的血液一滴,便能让春妮跑出难以置信的高速。
“这便是进食之法……是以魂噬肉,”墓主顿了顿,忽然笑得嫣然:“当然,以肉吞魂,小女也有方法!”
肉吃魂?
周彪愣了一秒。
忽见尸魃在自己背后张大了嘴!
他的嘴如此血淋淋,他以鲸吞之势朝自己肩膀咬下!
可它的牙却穿透阴风,什么也没咬到。
尸魃也愣了愣,颓然坐下:“哈哈,是我被那姓梁的杀了,这是我的仇。我怎能不亲手报仇?”
“但我咬不到你,真是……不巧!你身边围绕了这么多人,一个二个,都是我活着时不敢想的人……你真的,是我么?”
周彪愣愣,却也坐下:“我确实早感觉到了,你和我已然不同,哈,哈哈。”
“墓主!不如这样,以魂噬肉之法和以肉吞魂之法,你便一并端上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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