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红衣小僧》义女杰美青缘

  几十年前,年轻的林一洲和夫人程子薇到XZ的ALD区采风,他们被这里山川所吸引。

  在经历了喜马拉雅山脉、冈底斯山脉、喀喇昆仑山脉,以及狮泉河、象泉河、孔雀河等河流,还有扎日南木错、班公湖、拉昂错等湖泊后,准备游历古格王国遗址、托林寺、札达土林等地时,由于天气炎热,他们的车子陷在了沙子里。

  在这戈壁无人,荒漠连连的地方,又没有卫星信号,前方道路上冒着青烟,连远处的雪山似乎都在蒸发。

  正在两个人一筹莫展之时,远处的沙丘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开始林一洲以为看错了,但后来他看见,那是一个小人儿。

  夫妻两人拼命向那个红点呼救。

  渐渐红点走进了,那是一个穿着暗红色僧袍的小孩,大约八、九岁的样子,高原红的脸上满是被风吹出的细小裂痕,两只眼睛又大又亮。

  林一洲夫妇认为他是某个寺院的小喇嘛,连忙挥手喊话,但无论如何,那个小人儿都像是无动于衷,只是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忽然,那小孩转头跑走了,这可急坏了程子薇,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这下完了。”林一洲也灰头土脸,两个人只能找个稍大的土堆躲避高原强烈的紫外线。

  程子薇拿出仅有的水和食物,看着铺满黄沙的道路叹息:“真倒霉!看样子我们要在这荒漠中过夜了。”

  林一洲侧身把子微搂在臂弯里说:“这不是你多年盼望的吗?天底下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

  是呀,此时不正是俩人才真正感到什么是相依为命吗?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朦胧中林一洲忽然听到远处有“轰隆隆……”的声响,他连忙站起来,向远处眺望,并怀疑地说:“这条道是真正的驴友道,应该很难有人出现啊?”

  然而,事实是一台冒着烟的拖拉机正缓缓地向他们开来,两个人高兴得真是大漠中找到了水源,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

  一台上个世纪的东方红老式拖拉机,正宗的老古董货,终于来到了跟前。

  开拖拉机的是一位相貌温和,略微发胖的老僧人,而坐在驾驶员旁边的正是刚才那个眼睛明亮的红衣小喇嘛。

  “感谢大师!”林一洲赶忙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年长的僧人双掌合十:“感谢佛祖,我们有缘。”他转过身将小孩接下拖拉机,“你们还应该感谢小青缘,是她告诉我,你们遇到了困难。”

  程子薇蹲下身子,看着这个质朴的孩子,泪水流下来。

  拖拉机将汽车拖回了位于ALD区扎达县城西北象泉河畔的托林寺。让林一洲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开拖拉机的竟然是托林寺的大喇嘛主持圆戎。

  林一洲出来时做过功课,他了解XZ自治区ALD区的托林寺融合印度、尼泊尔以及XZ本地的建筑风格,是研究当地建筑、雕塑、绘画艺术等方面的珍贵实物资料。他知道,藏传佛教的再次复兴是以阿里古格王朝建立的托林寺为中心而展开的。于是,他提出想要参观一下这佛教的圣地。

  圆绒活佛说:“是要参观一下。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托林寺在藏族历史,以及藏传佛教史上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林一洲说:“是的。这是历史的机缘,也让托林寺承担了藏族文化史上一次伟大转折的时刻。它使得中断了数百年的信仰与传统得以复活,并使其发扬光大,对后世藏传佛教,以及藏族文化的发展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圆戎活佛说:“没想到林教授对我们这里还很有研究呀。”

  林一洲双掌合十说:“哪里,我也只是学习了一点,还请活佛多多指点。”

  圆戎活佛也合十双掌说:“您谦虚了,互相学习。”

  林一洲伴着活佛走进经幡飘动的佛堂,殿内一些僧人在低声吟诵的经文。

  圆绒活佛轻声说:“当年倘若没有阿里古格王朝对佛教的积极护持,没有托林寺历史上的第二次译经高潮,没有前藏、卫藏、后藏高僧大德们云集托林寺,共同商讨和奠定先显后密、显密双修的传承次第,没有火龙年的大法会,就不可能将吐蕃郎达玛灭佛后分散的佛教势力集合起来……”

  林一洲说:“是呀,正是这些才形成后来藏传佛教文化复兴的巨大历史合力,推动当时藏传佛教的迅猛发展,各个教派的产生,以及百花齐放、各教相争的繁荣局面。”

  圆戎活佛因为遇到了知音而满心欢喜。

  林一洲也很兴奋,因为作为研究西南文化的学者,他终于有了谈论藏传文化话题的机会。

  他说:“我记得,公元1076年,为纪念阿底峡大师圆寂22年,在古格王赞德的倡导和护持下,托林寺曾经召开了自吐蕃王朝灭亡后,全雪区第一次规模庞大的佛教盛会,在我们汉文史书中叫丙辰法会,当时是怎样一个情景呢?”

  活佛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说:“据说,当时的景象就像古印度那烂陀佛教盛会似的,很多流落在雪域各地的高僧和居士们都纷纷前来托林寺。那年又恰好是藏历火龙年,所以,那次难得一遇的盛会也被称之为火龙年大法会。”

  他引着林一洲走出佛堂,继续说:“其实,古格开国之时,就已确定尊崇佛教。当时的藏地佛教虽开始复兴,但却仍然混乱。第二代古格王意希沃拨乱反正,兴建托林寺,后请来了印度高僧阿底峡弘法,以此寺为驻锡地,带动了XZ佛教的复兴,托林寺也因而成为了当时的藏传佛教中心。”

  林一洲问:“我听说托林寺有三宝都是哪三宝呢?”

  活佛带着他们来到存放宝物的地方说:“你们看,这一是麋鹿角,据说是阿底峡从印度带来的,也有人说是当年佛祖讲经地的一只麋鹿角跑来的……”

  他转过身,“第二,就是这顶象征着五智如来象牙质五佛冠,是我们托林寺第一任堪布戴用而流传下来的。现在凡是做佛事活动,堪布们都要戴它;第三,就是这块黑色的大镟石。”

  林一洲看见,镟石上有凹进寸许的清晰脚印,甚至掌纹都能看得十分清晰,就问:“这是谁留下的?”

  活佛说:“不管你信不信,据说这是阿底峡尊者留下的脚印。”

  林一洲内心震撼。

  忽然,他听到歌声:“只为见那朵莲花,我踏上了朝圣的路,只为听颂美丽的经文,我来到了佛的天堂;在金殿的香雾中,回荡着玛尼呗呗哄,转动的经筒转动着轮回,转动着传说……”

  他问是谁在唱歌?

  活佛笑着说:“一定是我们的小青缘在唱《今生我在修佛缘》。”。

  林一洲问:“他是怎样一个孩子?为什么住在寺庙里?”

  活佛讲起了小青缘的身世,说她是一名重病的藏族妇女托付到寺庙中的孤儿。这时林一洲夫妇才知道小青缘是个女儿身,是吃寺院的饭长大。

  活佛说:“她爱出去走,有的时走得很远,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一次,她走丢了,路上发了高烧,被人送回来,差点就没了命。问她为什么走那么远,她说,走得远才能遇见妈妈。”

  听到这儿,程子薇已经泣不成声。

  林一洲夫妇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为了让青缘有个好的前途,她们与活佛商量,决定领养这个孩子。

  说来,青缘这孩子并不像其他孩子那么胆小怕事,听圆戎活佛说,跟着林爸爸和程妈妈就可以到更多的地方去,她就同意了。

  这可乐坏了程子薇。

  程子薇连夜将自己的一件女式衣服改小,给小青缘做了件新上衣。其实青缘想,去得地方多,就可以找到真正的妈妈了。

  因为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经常想起妈妈和自己上山抓蝴蝶的情景。

  那时自己手持捕虫网,一路挥舞着,腰间的宽皮带上插好了成排的玻璃小瓶,脚下的靴子边还插上一把小匕首,奔跑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

  她兜到昆虫、蝴蝶的时候,就用镊子把它们放进腰上的小瓶中,或是身后书包里的标本夹中。

  后来妈妈生病了,把她寄养在寺庙中,再后来,圆戎活佛说,妈妈就去了很远的地方。

  青缘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到寺庙时,就看见很多人在练习密宗功法,她也跟着学习,但圆戎活佛却说:“女孩不学这个,让我教你瑜伽吧。”

  “瑜伽厉害吗?”当时小青缘天真地问。

  圆戎活佛抚着她的头说:“瑜伽是从古印度传过来的,是一种古老的修炼方法,是印度文化中哲学、科学和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有了它,你想练什么都行,但要真正做到柔软无骨,坚强如铁,极静无物可不容易哟。”

  小青缘又问:“身体好了,就能走很远的路吗?”

  活佛点点头。

  从那以后,别人修练密宗功法,小青缘就认真地练习瑜伽。

  通过调控呼吸,运动身体,控制心智,渐渐青缘有了感觉,身体开始产生奇妙的变化,除了柔软度外,似乎还有用不完的能量,很多过去做不了的动作,现在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也许生活中的不幸太多,小青缘显得比同龄的孩子都更加内敛、坚强。渐渐地她有了神奇的力量,但她从不对别人讲,只有活佛看见她总是笑嘻嘻的。

  一天,圆戎活佛将小青缘带到了一个挂满各种解剖图的房间,对她说:“也许你现在还小,但是你将来一定要了解这些的。”

  “这些都是什么呀?”青缘不明白问。

  “这是人体的解剖图。”圆戎活佛说,“上面讲的是都人体的结构和身体中的穴位和组织器官。将来学会了对你学瑜伽和给人家治病都有好处。”

  或许是妈妈曾经讲的那个汉族医生的故事,给小青缘留下的印象太深,她一听可以给人家治病,就来了精神。

  她开始了解生命科学,特别是对医药和动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圆戎活佛发现小青缘有着极高的学习天赋,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修为不够,就把80多岁的藏医藏药传承人德吉木果大师请来指导她。

  木果大师拿出自己珍藏的《四部医典》告诉小青缘,在藏族医药发展历史长河中,曾经有过很多的杰出医生和藏王为藏传医学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青缘幼小的心灵中,治病救人是最重要的,看着这些医书典籍,她不由得问:“这些医书是怎么来的?”

  大师说:“公元7世纪时,藏王松赞干布在统一了西藏高原后,与唐朝联姻修好,迎娶了文成公主。当时汉地的摩诃弟瓦和尚及XZ的大译师达磨郭卡就曾把文成公主带来的《医法大论》译成藏文,并予以厘定,成为了藏文译成的第一部汉医医典。”

  他随手翻开一本厚厚的医典又说,“原来的那些珍贵的书籍已经散失了,这些是后来藏族最著名的医者,大学问家玉妥宁玛·云丹贡布,将以往散失的部分医家宝典加以收集、整理,并将精华部分创作到了这部XZ医学名著《四部医典》之中,从而完善了藏医独具特色的医疗体系。”

  “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宝典,又是怎么写了这么多的内容?”青缘好奇地问。

  木果大师说:“当年,他亲赴雪区各地,收集民间医药的验方进行研究,还赴尼泊尔、印度等国研习医理,他还主张迎请中医、尼泊尔和印度的医生入藏,吸收优秀医学文化,才有了今天的藏族医药的巨大发展。”

  青缘又问:“有人帮助他吗?”

  木果大师说:“那时,藏王松赞干布为了藏医药的发展和传承,曾挑选过一些藏家子弟学习医典,他们为藏医药理论和医疗实践结合做出了成绩。”

  虽然他的话小青缘听起来有些费劲,但她还是把它字字句句记在心里。

  青缘越发懂事,好学,优秀。这让木果大师即高兴又惭愧,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更好的东西传给小情缘了。

  于是他又把小青缘送回到圆戎活佛的身边。

  现在杰美青缘要走了,圆戎活佛将一个护身符挂在青缘的胸前说:“孩子,这块护身符叫‘龟灵神板’,是人与神之间的介物,我一直把它供方在神佛面前,能够驱魔辟邪,带来好运。”

  青缘跪下给活佛行礼,抬头望着他问:“师父,为什么是人与神的介物?”

  活佛慈祥地把她扶起来说:“因为它是我们祖先在冰山上得到的,是神猴与罗刹女制作的,将来它一定会保佑你的。”

  小青缘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将来怎么保佑自己,但她相信师父说的,因为她曾经很多次看见,活佛将它紧紧地握在手心,在佛前一遍遍地祈祷。

  甚至有时候,她似乎还看见那小小的物体会发出不易察觉的光。

  活佛说:“好了,你该跟着你的新阿爸阿妈走了。但是一定不要忘记师父教你的瑜伽哟!”

  青缘点点头:“活佛师父,我不会忘的。”

  林一洲夫妇把青缘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处处疼爱,他们根据女儿的喜好特长,进行特殊引领和培养。

  以致后来青缘成了生物医学博士,又拜了著名古生物和古人类学家赵芯茹为师,专门从事综合医学、生命科学和生物学等前沿交叉学科的研究后,她又特地回到托林寺,与德吉木果大师共同共继师徒之情,进行交流、探讨、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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