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牵扯到衣锦还乡时，糟糠之妻该不该放弃的宏观叙述，张扬不好表态。
只能说，从当年，火烧眉毛仓促赶工制定的首部法律是婚姻法来说，还是能瞧出一些端倪的。
“长军来了呀，来来来坐，把这当自己家就好，每次来都那么拘束，这是，你侄子挺精神俊朗的嘛。”
周淑敏听见房门打开的动静，热情起身招呼两人坐下，不忘吩咐赵姨沏一杯茶水。
她性格跟古板执拗的黎云截然不同，熟络的跟潘长军聊起家常，眼神也像有一汪潭水般温柔。
她一开口话茬瞬间被揽到自己身上，哪怕是想打断说话的黎云，都被她杏眼一瞪，硬生生把话憋了过去。
当听到潘长军说，这是给自己女儿黎秋白物色的对象人选。
周淑敏话更密了下来，顺势就打听起张扬的喜好，年龄，跟张扬印象中贵妇人咄咄逼人，颐指气使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伯母好，我过完年整二十，刚到冯家峪镇公社医院上班，平常喜欢看一些闲书，还珠楼主的蜀山，蒲松龄的聊斋等。”
张扬原本还有些拘谨，但见周淑敏性格极好，再加上言语热络，也逐渐放开。
顺便，眼角余光瞧见了周淑敏手里的那本绣像书，顾城的南明史。
嗯，多读点明史好呀，尤其是读南明史，还能保持心平气和，情绪平淡，也不是件易事。
“蜀山”
周淑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扬竟然对武侠书感兴趣，她似乎没怎么涉猎过，围绕着聊斋打开话匣子，刚准备多聊上几句。
黎云不合时宜的咳嗽一声，这时候，赵姨端着茶也上来了。
茶汤清澈透亮，叶子细圆紧直像针一样根根排列。
抿上一口，鲜爽回甘，浓厚而又不苦涩。
这茶水，可不是张扬在冯家峪镇公社喝的白开水，而是货真价实的义阳毛尖，且桥茶叶上覆盖着的一层白毫，也恰恰说明这是明前嫩芽，称得上是益阳毛尖当中的极品了。
前世张扬外婆家就住在淮河边上，虽然没半亩茶山，但花上几百块钱，买上些口粮茶还是要方便许多。
所以对毛尖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闭目品了一口后，觉得整个肺腑甚至都被润沁了一遍。
“小同志也懂茶”
黎云见此情况，总算接过来话茬，中气十足的问了句。
“呃……”
张扬刚准备把自己对茶的见解娓娓道出，但是一想到先前潘长军提前交代自己的少说多做，赶忙咽了口唾沫，止住说话的欲望。
“首长说笑了，我这是山猪嚼不了细糠，哪里懂茶，就是觉得好喝，一时间不舍得吞进肚里。”
对张扬这明显敷衍搪塞的说法，黎云摇了摇头，略显不悦的说。
“不对，你懂茶，至少懂得毛尖，你拿茶盏还有抿的动作姿势做不得假，年轻人，还是要多说实话，少玩心眼比较好。”
眼见被黎云拆穿，张扬一边感慨姜还是老的辣，目光敏锐洞察到这个地步，一边也不好再藏拙。
老老实实把自己对益阳毛尖的见解讲了出来，到底是跟着外婆在淮河边摸爬长大过一段时间，虽然说那些茶中极品无福享受，但耳濡目染之下，随口胡诌上几句的本领还是有的。
“茶叶表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白色绒毛，这应该是嫩芽特有的标志，汤色清澈明亮，呈黄绿色至浅绿色，透明度高，有股明显的豆香或栗子香，且香味持久，入口时口感清爽，随后能感受到淡淡的甜味，即所谓的“回甘”首长喝的这茶，不愧是茶中君子，温润如玉。”
张扬不管有的没的，糖衣炮弹一顿夸，讲完后心里才咯噔一声。
暗自有些后悔，按照潘长军的说法，黎云可是最厌恶通于心计，溜须拍马的性格，好家伙，自己这是直接撞到枪口上了。”
可又一想，混顿饭吃，何至于这么提心吊胆，话一说出口覆水难收，心态反而又平和了许多。
让张扬没预料到的是，黎云对这几句品茶的吹捧说辞，非但没有露出厌恶，反而一脸欣赏。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心浮气躁的紧，恨不得心思全跑到天上，坐不住冷板凳，能静下心来喝茶的更是凤毛麟角，长军啊，你今儿算是给我带来了个好消息，她赵姨，把我房间里那盒毛尖装上几两，包起来。”
“啊”
原本预感到大事不好，事情要糟糕透顶，已经开始擦起额头冷汗的潘长军，顿时目瞪口呆。
要知道老首长这宝贵茶叶，他每年要来上门拜访五六次，都没机会弄上些许茶叶沫子。
结果张扬这倒好，屁股还没暖热呢，弄来了几两上好毛尖茶叶，属实是人比人气死人。
对这个结果，张扬明显也有些意外，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暑假在那个淮河边的穷窝窝摸鱼钓虾。
山清水秀不说，茶叶也是名扬天下，只学了些茶艺的皮毛，关键时候都能帮自己一把。
眼见局势顺利，潘长军给张扬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别趁热打铁了，见好就收。
张扬也明白，欣赏归欣赏，女婿归女婿，所谓君子之泽，没官就败，要想做大做强，就应该在那一小圈人当中互通有无。
县城婆罗门都能明白的道理，这些高宅大院的能人岂会不懂。
人家想找个身家清白的普通人，可能是个玩笑，是多样化选择的一种，当真，那可真就拎不清自己的轻重了
要是唯一的女儿独苗苗，下嫁给自己一个乡镇医生，老黎家离落拓也不远了，所以张扬识趣的选择了缄默不言。
气氛猛然僵住，这时候，周淑敏也察觉到了潘长军刚才使的眼色，没多言语。
放下书，走到斜对面一个房间里敲了敲门：“秋白呀，屋里来客人了，你潘姨父来了，快出来。”
“姨父”
张扬听到这个词汇，瞧了瞧正襟危坐的潘长军，又瞧了瞧身材丰韵，虽然四十来岁，这依旧端庄秀丽，贤良淑德的周淑敏，瞬间明白。
好家伙，潘长军媳妇居然跟黎云妻子是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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