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人家淑倩妹子护短，心善，见不得这些，今就饶了小张同志，晚上，可别忘了好好犒劳犒劳你吴姐，大圣回府，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把那水帘洞口的蜘蛛网给扫扫。”
说来也癫，这年岁，农村风气远比城市放得开，一点都不避讳男女之防，荤段子总能博得一片嬉笑声。
孙莲莲更是此中翘楚，三言两语把吴淑倩臊得满脸通红。
张扬看得清楚，她从脖颈到耳根泛红，心里暗自惊讶。
按理来说，吴淑倩早已嫁作人妇，居然还有一番少女心态，倒是另有一番韵味。
“孙莲莲，你说什么呢你，嘴没个把门的，当心吃饭咬到舌头，疼死你!”
吴淑倩黛眉微蹙，却瞧不出愠怒。
轻啐了一口后，慌慌张张将碗摆在柜子上，闪身出了伙房。
如此落荒而逃，自然又引得伙房里，那群老娘们一阵嬉笑揶揄。
“嘿!瞧瞧，不打自招了，小张同志，你要真有本事，可别忘了雨露均沾，让我们姐几个也尝尝鲜。”
孙莲莲眼里波光流转，难辨真伪。
身为当事人的张扬，则是嘴角一阵苦涩，往后缩了缩身子，哭笑不得道。
“孙嫂，你把手撒开呗，等会潘书记还要叫我进城，耽误了时间可不好……”
“那不成，我这叫牵牛要牵牛鼻子，对付你们这种驴把式管用的紧……”
乡风朴素至斯，民心可用啊。
那像后世连坐个地铁都要战战兢兢，唯恐鞋上有缝被挂到网上口诛笔伐。
一阵掰扯之后，张扬总算是脱身，按照昨晚程桂明说的，到镇公社院里准备坐拖拉机进城。
冯家峪镇公社办事点，是间三进开的大院子，坐北朝南，青砖黛瓦，檐牙低啄，倒有一番格调。
门前两个石狮蔫头丧气，显得无精打采。
据说，原先是一康熙朝，冯姓举人的府邸宅院，他走狗屎运，补了个知县的空缺后，没过多久，便起了这座宅子。
紧接着置办田产铺子，招纳长工、奴仆，让老冯家在这个地界迅速开枝散叶，耕读传家，灯火相传，也称得上一方士绅豪强。
后来，后来冯家当代家主，脑花子溅了一地……
冯家府邸，自然而然就成了公社驻处，镇上唯一的一所学校，位置就在原老冯家祠堂，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张扬没着急进去，将手缩进袖筒，在大门的位置等了会。
没多久，就听见拖拉机那哐当哐当的声音由远及近。
宋鸿亚隔着老远就朝张扬挥手，招呼张扬小跑坐上车后，俩人闲聊准备去潘长军家接人。
由于昨天下了一夜雪的缘故，路面松软，没有板结成冰，所以拖拉机倒没打滑，坐起来也稳当没那么颠簸。
张扬坐在车斗边缘，一只手扶着，觉得凉风呼呼的往脖颈里面钻。
倒有些羡慕宋鸿亚头上戴着的那狗皮帽了，把耳朵拉下来，挡风不说也暖和。
“今路况好，雪堆的厚，车开起来顺溜，你是不知道，昨我送许师傅进城，那雪都被踩实了，稍不注意，就翻到沟里，危险着呢。”
宋鸿亚从自己怀里掏出个暖水袋，抛给了张扬后，不紧不慢点了根烟叼在嘴角。
他也不恼，要是换做别人昨天刚送完放映员上城，这屁股还没歇热。
今天又要冒着风雪再进一趟城，来回费事，不说恼怒，高低也要抱怨几句折腾人。
但宋鸿亚依旧乐呵呵的，开着拖拉机在十字街道穿梭而过，碰到几个央求他进城捎带一些东西的群众，也是来者不拒。
当然，也不是白做好事，要收几分到几毛不等。
据他自己讲，碰上穷的他就要点酱菜，辣白菜之类的，碰到家境殷实的，他就要些钱，票据，这叫看人下菜碟。
巧了，跟张扬性格差不多。
前世张扬也是，碰到要饭的给点钱，碰到要钱的给点饭……
顺便帮张扬薅了把椅子坐下后，宋鸿亚手里已经搞了一小沓毛票。
有的人是托他上城里买点雪花膏，时髦手帕、肥皂、胭脂水粉啥的讨媳妇开心，有的单纯就是图个吃，弄点糕点，糖果啥的，还有许多让宋鸿亚帮着往城里背粮食的。
这些人大多是女儿在城里，婆家受了白眼，所以找熟人捎话，让镇上的婆家接济点粮食熬饥荒。
仅管自己肚子恓惶，但为了女儿过得舒服点，也只能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出点口粮。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陪着笑容跟宋鸿亚搭话，姿态放到最低。
就这，碰到那些想要搭车进城，好话说尽的人，宋鸿亚依旧不为所动。
“小宋呀，下雪路走不通，我家闺女在娘家都住五六天了，再不走的话，她那恶婆婆非生吞活剥了她不可，你就帮个忙，把人捎上，费不上什么劲。”
一个精神矍铄，穿着件青布直缀的老人，领着个怯生生二十来岁小妇人乘车，再往宋鸿亚手里递了几张毛票又被推开后，就差给宋鸿亚作揖了。
“赵大爷哟，你就别为难我了，咋送放映员回城的时候你不坐，今要是就我跟张扬俩人，捎你们进城不收钱都成，不就是多个站脚的地方嘛，算不了什么，可今潘书记上城有要紧事，真通融不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宋鸿亚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跑业务揽私活的事，只要不摆在明面上，潘长军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要是没规矩，跳脸乱了分寸，事情就麻瓜了……
等拖拉机咣当咣当的到了潘长军家门口，宋鸿亚嘴角笑的就差咧到耳后跟了。
当司机，有面不说，荷包也是鼓鼓囊囊。
要不说“听诊器、方向盘，给个县长都不换。”
张扬坐在拖拉机车兜里，也算是开了眼界。
张扬下车，敲了敲门。
屋里没动静，看了眼日头，就在张扬疑惑潘长军是不是在村口桥边等着的时候。
房门嘎吱打开。
来人竟是他媳妇周亚梅，头发披散在肩，睡眼惺忪，俏丽的脸上满是慵懒，不愧是佳人姿色评分，哪怕三十多岁，依旧丰腴，韵味十足。
瞧见是张扬之后，周亚梅扭头朝屋里喊了句：“麻溜点赶紧起来，再耽误，等进城都晌午了，懒得腚阎能掏出蛆吃。”
……
粗鄙言语，就这么水灵灵的从周亚梅嘴里说出来。
张扬觉得，违和感十足。
倒是一旁的宋鸿亚似乎早就见怪不怪，嬉皮笑脸的说了句嫂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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