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实在的，你这种人挺难找的。”
送路加曼前来的女子优哉游哉地坐在车头上，眼见两个黑袍女人一步步走近，一左一右地架起了路加曼。
“一般的大学生，极少有愿意跑到那种地方找活儿干的……也就那些脑子不太灵光、运气又差的倒霉大学生，才会涉足那种地方。”
她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这不，恰好就有你一个。”
路加曼并未反抗，任由那两个黑袍女人紧紧攥住自己。
这两个女人显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软女子，她们紧紧地抓着路加曼的胳膊，简直像是两把冰冷的老虎钳。
看样子，只要路加曼露出一丝想要逃跑的迹象，她们就会瞬间夹断路加曼的双臂。
真是可怕。
从这股力量上来看，她们绝不是什么普通人……这又是什么强者了？
“我的六百块钱呢？”
路加曼猛地想起来自己的工资还没到手，见女人有想走的意思，于是连忙开口问道。
“什么六百块？”女子一怔，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先不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让人做事不给钱怎么行？”
路加曼理直气壮地说：
“我打螺丝一天都有两百多呢！你们这还是多人活动，说不定还要多花我好多力气，当然得加钱！”
女子这才恍然大悟，知晓他在说什么。
合着到这份儿上了，他还当自己真是来招工的？
不过，说是招工倒也勉强说得通。
就算是做医学研究用作试验品的小白鼠，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个“工人”嘛。
既然是工人，发工钱也是应该的。
女子心情正舒畅，便也没过多计较。
她无声地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机：
“你收款码多少？我扫你。”
路加曼想伸手掏手机，于是转头看了看那两位穿着黑袍的左右护法。
“能让我伸手拿下手机吗？”他诚恳地问道。
两个黑袍女人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地盯着他。
显然是不同意了。
“唉……你自己动手吧，手机在我的兜里。”
路加曼无奈地说，“这两个女的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她们身上可能也就那对萘子还有点温度。”
“对了，你拿手机就拿手机，不要偷偷摸别的地方啊。”
他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地叮嘱道，“我那里……很敏感的。”
女人没有接话，只是带着嫌弃的眼神，从路加曼的兜里拽出了那部破破烂烂的红米note11，然后打开了他的微信。
路加曼平时跟他的书友联系用的都是QQ，所以微信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只是在首页置顶了一堆微信号。
女人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全都是一些拼好饭的商家号，什么“XXX猪脚饭”“XX骨头汤”“XX炒饭”之类的。
点开聊天页面，也基本全是些好评返现之类的小额转账记录，一块两块的零零碎碎。
果然是个琼逼。
“id名，大地帝皇……这算什么破名字？”
她嘟囔道。
看样子真是吃拼好饭把脑子吃坏了。
可怜虫。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计较路加曼之前的种种粗鲁行为，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情用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路加曼的收款码，给他发过去一千块钱。
“好了。”
她把路加曼账号上那一千零几十块钱的余额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又把手机重新塞回他的兜里，“这下满意了吧？”
看着账号上多出的那一千块，路加曼不禁眉开眼笑。
确实很满意，拿钱办事嘛。
呵呵，这也算是他伟大事业的初始资金了！
以前当赛博男娘时骗到的那点钱不算。
“你是个好人。”
他赞赏地对这女人点了点头，“不仅提前给我付了工资，刚刚也没有借口还手机，偷偷地摸我的吉吉……”
“本帝皇认可你了！就让你再多活一段时间吧。”
他淡淡地说，好像那是什么不得了的恩赐。
“神经病。”
女人闻言一脸的莫名其妙。
“什么叫让我再多活一段时间？你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路加曼也不多解释，只是微笑就可以了。
眼看着磨磨蹭蹭完了，下一秒，那两个黑袍女人就不耐烦地扣住了他的双手，像押送犯人一样带着他走向了厂房内部。
真是可恶。
不过路加曼并也未动怒，然后反手一拳打死她们。
他只是很顺从都跟着走，在被押着进去的时候，甚至哼起了曲子，咿咿呀呀的。
女人诧异地看着他的后背，莫名地生出一种异样感。
这家伙唱的什么东西？
她仔细听来，似乎是：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
“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
。
。
。
搞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谁？戏台上插满了旗子的老将军？
女人暗自腹诽。
嗤笑一声，转头便将这个神经病忘到脑后。
她从容地推开车门，坐上自己的大女主座驾，准备发动车子下山。
自己的任务是每个月至少找来五个大学生，今天送来这个傻缺就算是自己这礼拜的业绩了。
晚上去哪放松一下呢，要不去大学城附近的夜店？
找个活力男大，玩完再送到这里，一鱼两吃……
就在车子即将启动的时候，她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自己的手臂。
刹那间，脸色骤变。
“什……什么东西？”
女人猛地一脚踩住刹车，满眼诧异地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右手上竟凭空出现了一堆黑色的线条，那些线条散乱且无序。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恍惚觉得这些线条还在慢悠悠地蠕动，像是什么活着的东西。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是虫子么？我的手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寄生虫？还是什么铁线虫之类的东西？
女人近乎抓狂，双手拼命地在手臂上揉搓，试图抹掉这些令她作呕的线条。
可即使把自己的皮肤揉到发红，那些线条也依然存在。
“肯定是碰到那小子的手机之后才有的！”
她猛然惊醒，心底寒意顿生，“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
在女人惊恐的注视下，那些线条缓缓挪动、拼凑，最后，赫然组成了……一张脸。
一张简笔画的脸。
属于路加曼的脸。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响起。
“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
声音幽远，像是直接从她的脑海中响起的一样。
什么情况？
女人的后背一阵发凉，悄然地流下了几滴冷汗。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推开了车门，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眼神慌乱地抬起头，女人看向了刚刚路加曼离开的背影。
只是这时的路加曼，早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了。
。
。
。
“感觉像是进了什么诈骗园区啊。”
被押送进厂房的路加曼看着面前的景象，若有所思。
从外面看，这里像是一大片废弃的厂房，但是厂房中间竟然别有洞天。
这里竟然有一个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用一张虚掩着的灰色帘子挡在门口，上面有着一个奇怪的标记。
那是一只灰黑色的眼睛，眼睛的正中央是一扇闭合的门。
路加曼打量着那个奇怪的标记，感觉那像是什么魔法卡的卡面。
要是装上决斗盘，怕不是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什么攻击力无限大守备力无限大的黑暗大法师，对着自己释放出“愤怒的黑色火焰-魔神火焰炮！”
这不会是科乐美家的奴隶园区吧？
等自己一进去，就会走出个有着奇怪发型的人要和你进行黑暗游戏，输的人就只能一辈子在里面打牌打到死之类的……
路加曼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进去。”
押送到这里，两个黑袍女人便止步了。
她们松开了路加曼的手，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你们会割我的腰子吗？”
路加曼好奇地问，“我的嘴巴很笨，恐怕骗不到什么大钱，只能骗点退休老头老太太的养老金……你们每个月的业绩指标是多少？有提成吗？业绩没达标有没有惩罚？达标了有没有奖励？”
两个黑袍女人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路加曼的眼神愈发不善。
路加曼眼角的余光看见，她们的手臂上已经悄然地亮起一点灰黑色的光亮。
“好吧好吧。”
他耸了耸肩，“既然非要我进去，那我进去就是咯……”
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这机器人一样的两人，路加曼叹了口气，掀开那张帘子走了进去。
。
。
。
初极狭，才通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路加曼在漆黑一片的通道中摸索着前行了十几步，便瞧见一群人正静静伫立在不远处，似是专程等候他的到来。
除了一群和刚刚外面黑袍女人穿着打扮差不多的黑袍人外，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文质彬彬，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
在那件黑袍的上面，以朱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标记，正是路加曼在外面看到的那个眼睛的标志。
“欢迎，欢迎。”
中年男人和蔼地走上前来，握住了路加曼的手。
“路加曼，是吧？高考597分，全省排名第2900，光美大学传媒学院网络与新媒体专业的人才。”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言语间满是期许：
“有了你的加入，我们奥都姆教会的未来必定如日中天，发展势头定能愈发欣欣向荣！”
路加曼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干、干什么了？
我什么时候加入你这什么狗屁的教会了？
我路加曼活到今天，所加过的组织就只有路加曼书友群、相亲相爱一家人、以及天地一家大爱盟啊。
还有，这家伙刚刚说我是人才？
你能连我的户籍和学籍都报出来，想必也很清楚我迄今为止吃过多少顿拼好饭吧？
踏马的是不是在讽刺我？
听着这句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话，路加曼不禁生出一种想要跳起来把他的脑袋摁到肚子里的冲动。
如果是一个看起来地位并不比自己高多少的人这么说话，那么路加曼会觉得对方是在真心的夸奖自己。
但如果是这么一个文字彬彬、温文尔雅、一看就知道是个成功人士的男人对自己这么说，那他便很有可能是在讽刺路加曼了。
自我之上一律平等，自我之下阶级分明，对于明显不如自己的人说的奉承话肯定全都是讽刺！
因为路加曼就是这样的。
对于分数比自己高、学校比自己好的人，他向来是觉得大家人格平等、应该一视同仁的。
而对于那些大专生，路加曼作为一名卑劣的小镇做题家，就要在网络上狠狠地踩他们的头。
如果身份不是为了区别地位的高下，那我还提升自己干什么？
路加曼理所当然地想。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明显地露出蔑视之色，那他自然也要表现得有礼貌。
大地帝皇可不能失礼啊。
“你好你好，我还以为你们这是什么诈骗园区呢，原来是邪教啊！”
路加曼一脸好奇地握着男人的手，“不过你们邪教招人难道还有学历要求的？那大专生你们要不要啊？我这样的学历能不能一进来就当干部？有没有专门侍候老干部的小护士？”
听着路加曼如此坦诚的发言，中年男人的眼角一抖，不着痕迹地松开了路加曼的手。
“呵呵……路加曼小兄弟，你恐怕对我们有一些误解，我们奥都姆教会可不是什么邪教。”
他微笑着说。
“奥都姆，在古尔塔语言中，意为‘未来’的意思……而我正是在得到了上天的启示之后，从而创建了这个教派。”
路加曼连忙拱了拱手，“原来你还是教主啊？失敬失敬。”
他对于这些比自己有钱、社会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一向都很客气。
毕竟能把邪教开起来，整得红红火火的，也算是个成功人士。
大地帝皇自然也是未来的成功人士，不过革命尚未成功，还需继续努力嘛。
中年男人似乎一点也不为路加曼刚刚的妄言而生气，只是从容地摊开手，为路加曼介绍身后的众人。
“这些都是在苦难缠身之后，得以拜见神迹的人，你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全都是发自内心地愿意加入我们。”
路加曼随便扫过一眼。
只需看到这些人脸上的狂热，就知道这些人全都是一群狂信徒了。
让我问一群已经被你洗脑了的人？
你这种做法和在列车上采访乘客有没有买到票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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