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的另一侧,另有五、六名妙龄女子,身披兽衣,头戴丝巾,扮作一群毛茸茸的玉兔,正在蹦蹦跳跳地嬉戏,翩翩起舞。
随即,舞台四周的灯光大亮,奏乐声中,一位宫装打扮的丽人自舞台中央缓缓升起,雾气升腾中,随着她手脚四肢的舒展舞动,周身霓裳羽衣如同孔雀开屏,艳气逼人,美不胜收。
在台下众人纷纷叫好的喝彩声中,元鸣眯了眯眼睛,领舞的丽人他也曾经见过,正是风传和孔亿己有染,南阳郡“爱晚楼”的头牌红星邵媛菲。
这是元鸣第二次见到邵媛菲宛若精灵,天仙化人一般的舞姿,现在他的眼力和阅历早已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内行看门道,邵媛菲的身上,除了绝佳的身材比例和曼妙天成的舞姿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如梦似幻,恍如春山秋雨般的空灵,这才是她能够打动台下观众的重要特质。
台上扮作吴刚正在砍伐桂花树的大汉却是蹩脚的青年群众演员费廉。
费廉扮相十足,马步沉稳,满头大汗,手中的巨斧挥舞不停,粗大的桂花树干被砍得砰砰乱抖,木屑纷飞。
开什么玩笑?
费廉号称“只手遮天”,法力精深,面前即使是一棵铁树,几斧子也早就砍倒了!但令元鸣大感惊异的是,在舞台上缭绕的烟雾中,那棵粗大的桂花树,随着费廉手中巨斧的不停砍伐,树干上被斧头砍出来的伤口竟在瞬息之间痊愈如初,随砍随愈,竟是永不停歇,永无伤损。
故老相传,吴刚因为犯了错误,被天帝惩罚,流放到月亮上去砍树,而被砍的桂花树却随砍随合,所以此项工作永无完成之日。
费廉砍伐桂花树时,旁边打扮成玉兔的女子们在邵媛菲摇曳舞姿的映衬中,烟雾缭绕之间,竟也好似真正地化成了乖巧的玉兔,在桂花树旁嬉戏玩耍,兼且排解“吴刚伐桂”的寂寞和苦闷。
伴舞女子所化成的玉兔和那棵随砍随愈的桂花树,不消说,都是邵媛菲所施展的幻术,只是这种幻术极其高明,深得物理之精妙,早已经超越了寻常杂耍魔术的范畴。
联想到孔亿己和邵媛菲之间的熟稔关系,再看到舞台上邵媛菲那曼妙惊人的舞技和出神入化几可乱真的幻术,元鸣便已经可以肯定,邵媛菲应该是八大旁门之幻门中的神秘高手。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台下观众中不乏眼力高明之辈,当然能够看穿台上的幻术表演,但犹是如此,也大都叹为观止,啧啧有声地称赞道:“江湖传闻“爱晚楼”的邵媛菲舞姿曼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如此幻术,几可乱真。”
群众演员费廉的卖力表演也得到了台下的认可,他手中所持的巨斧尺寸惊人,但却好似灯草般没有半点的重量,挥舞翻飞,将那棵桂花大树砍得瑟瑟发抖,木屑如雪花般四散飞开。
在台下另一张贵宾席上,苏浅雪和枯蝉等老面孔也赫然在座,而隔着另外一张桌子,感受着崔雅芙不时远远投射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元鸣心中不禁暗暗感慨,看来“南海盛宴”果然是天下修行界中的顶级盛事,竟有如此多的人中龙凤青年俊彦前来凑热闹。
恰在此时,场中灯光忽然一暗,大厅穹顶处月满中天,夜空里的那一轮明月也终于升到了桂花树的枝头,清辉遍撒,圆月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随着音乐声的响起,远处隐隐传来大海波浪惊涛拍岸之声,潮起潮落,哗然不止。
元鸣只觉眼角余光处微微跳动,然后一名蓝色宫装的丽人便“天涯咫尺”般倏忽出现在了桂花树的枝头。其人大袖飘飘,身姿窈窕,曼妙无双,在她身后天幕中那轮巨大圆月的映衬下,远远望去,便如同自广寒宫中下凡来到人世间的仙子一般。
这名蓝衣女子出现得极其突然,其舞台视觉效果便好似从月亮里不经意间闲庭信步般走出来一样,一下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元鸣心头震动,瞳孔骤缩,忍不住喃喃叹道:“咫尺天涯?!”
如此神乎其神,似乎已经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极限的身法,只能是“天涯海阁”仗之以驰名天下的无上遁法“咫尺天涯”了!
天下间众所周知最出名的身法共有四种,其中除了正一教的“高山流水”之外,问心斋的“白驹过隙”,天魔教的“缩地成寸”以及天涯海阁的“咫尺天涯”元鸣都曾经见识过。但即使是同一种高明的遁法,由不同的人施展起来效果也大不一样。
魔教妖女水玲珑施展“缩地成寸”身法时忽东忽西,神出鬼没,根本令人摸不着她的去势和方位,十分诡异。而像之前元鸣接触过的天涯海阁祝晖,其“咫尺天涯”遁法虽然在逃跑时迅疾无比,但却依然好比猎隼翔空,有迹可循。
不过,此刻出现在桂花树枝头的蓝衣女子,其身法精妙之处却已经远远超出了祝晖的层次,变得真正的空灵禅定,忽隐忽现,已经有了那种“天涯咫尺,瞬间即至”,超越了物理和空间界限的莫名玄虚意味,甚至都蕴含了一丝辩证哲理的味道。
元鸣知道,这种莫名的哲理禅定的感觉其实已经十分接近了“道”的层次,撇开法力修为不说,仅仅看蓝衣女子在“咫尺天涯”身法上的造诣,其早就甩开了祝晖十万八千里,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明月照人思万里,宁负白发不负卿。”
随着清幽艳冷,宛若箫管一般的吟唱声响起,舞台上灯光大亮,在九天明月和舞台灯光的交互掩映下,蓝衣女子明艳无比的面容骤然在众人的眼前闪现出来。
她的容颜具有传世仕女画像一般的古典美,眉如远山,星眸璀璨,亮如明月,周身更是隐隐透出一股圣洁之气,仿佛月中仙子一般高贵慑人,又好像是高悬在天上的星斗,发出夺目的光芒,令人只能远远仰视,自惭形秽,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几息之后,蓝衣女子站在空中居高临下,星眸里精芒四射,目光有如实质,绕视全场。在场诸人立时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周身都沐浴在月光里,她是在向每一个人都单独注目一般,视野里只剩下对方那绝美的容颜,再无其它。
虽然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但正因为短暂,所以才更加神奇难得。如此“璀璨夺目,沐浴艳光”的奇妙感觉,莫名难言,玄之又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时此刻,在蓝衣女子周身焕发出的神圣艳光照射之下,场中只余下阵阵清凉扑面的海风和远处传隐隐传来的大海波涛之声,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息。
孔亿己呻吟般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天涯海阁果然底蕴深厚,气候未尽。想不到多年未曾在江湖出现,据说传承已经几乎断绝的镇派秘法“披星戴月”之术竟然有了如此出色的传人!”
“披星戴月之术?”
“不错,小元你有没有觉得这名女子像是天空里的一轮圆月般神圣明艳,光采照人?”
“嗯……果然明艳照人!老孔你这个比喻十分恰当,方才我就觉得她好似是天上的月亮一般在向我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你有这种感觉也很正常,但万勿自作多情,其实那不过是对方的功法使然。相传天涯海阁内有传承自上古的镇派秘术,名为“披星戴月”,又名为“引星之法”,其修炼原理别具一格,与修行界当中通常的吸取天地灵气来增长体内法力大不相同,“披星戴月”之术的修炼者可以和天上的星辰之间建立起某种神秘的联系,然后便可接引星辰之力用以修炼自身。”
“接引星辰之力用以修炼?”天下修炼秘法果然层出不穷,元鸣不由大感惊奇。
“此种引星之法的修炼进度和修炼者以后所能达到境界高度完全依赖于修炼者自身和天上某种星辰之间建立起的神秘联系,也就是说,能够和天上的哪一颗星辰建立起联系是这门功法的关键所在。”
“星辰之力极其神秘,自古便不可捉摸。九天之上的星辰怕不有亿万颗,其每一颗的星辰之力当然各不相同。其中,离我们地面最近的星辰内所蕴含的力量也就越大,但也越难与之建立起联系。而据天涯海阁门中记载,历史上凡是能够接引到“太阴之力”的修炼者,最后无一例外都会进阶到混沌期的顶峰,甚至可以臻达天人期的境界。”
“哦,不会吧?竟有如此说法?”元鸣皱了皱眉头,按照孔亿己的说法,台上的蓝衣女子日后岂不是会有机会成为天人期的超卓高手?
太阴也就是月亮,太阴之力便是月华之力了。
元鸣平素所修习的“天狼啸月功”,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质也是接引太阴之精华用以灌体修行,那么按照孔亿己的说法,他自己日后岂不是最差也能进阶到混沌期的顶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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