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
大梁正是火热时候，如同蒸笼，而西北的战事则如烈火烹油，更在这份热闹上添了一把火。
当天消息传到大梁，下午就传遍大街小巷。
不少商家主动张灯结彩，挂出彩旗庆贺西北大捷，越来越多商家跟着模仿，还有请人说书，敲锣打鼓的。
世人皆有攀比从众之心，到当天傍晚就成了一种风尚。
百姓们口耳相传，街头巷尾评头论足，大街小巷拱手相贺，整个大梁上下都洋溢着喜庆。
自太祖皇帝之后周国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来振奋人心提振大家对国家的信心了。
说书卖唱的也敏锐抓住机会，当天就有各种版本的“战河口”“官家退千军”“显神威圣主退大兵”之类的。
路数也和唐朝发展过来的，说书的也不懂打仗和前线的艰难，大体路数就是数万大军都是摆设，将士们艰苦几个月的鏖战也是摆设。
就是战况如何紧急，战事如何不利，气氛烘托到位，天子神机妙算料敌先机，振臂高呼率军冲锋，万夫莫当所向披靡，敌人就这么败了溃散了。
没有友军掩护，没有消耗，没有合围，没有断后，反正就是满满的个人英雄主义，充满个人崇拜色彩。
但多数人就好这口，每次一说都赢得满堂彩。
相较于普通人较为朴素的爱国情怀，朝堂上就并非那么泾渭分明，因为利益本是盘根错节。
.......
大梁城西望春门北十余里处有一小坡，坡头是一片桃花林，再往里是桃木栅栏，门庭人家，木制的门楣顶上挂着“渔人居”的苍劲大字牌匾。
门外是一片平地，停满各式华丽马车。
往里有古朴亭台楼阁，茅屋瓦舍，还有些山石。
再往里则是一片竹林岸柳成荫，围着一片山上活水流入的宁静小湖。
沿池边有不少木板铺设的钓台，有绿柳翠竹遮阴，宁静雅致。
这里看起来远没有大梁城内的繁华，甚至像一些偏僻村落，却是在周国京城官员中十分有名气。
一来这地方曾是太宗皇帝曾经布置建筑的地方，看上此地风水好，且“宁静雅逸，有古来贤者之风”，后来太宗皇帝驾鹤前赠与族弟荣王。
荣王管理不善，供奉难以接济维持，便高价卖给太宗时告老还乡的帝师，随后经营至今。
帝师自有风雅，将当初太宗皇帝的笔墨文章全供奉其中，又设对弈的棋子桌，雅乐，笔墨，书画，命人修了钓台。
又为来消遣游玩的官员提供食宿。
至于黄俗之物，则是规定设一盖布帘的小屋，外面人看不到，来人自愿进去，放在箱子里，多少全凭自愿，并不强求。
慢慢有着太宗帝师的号召，对太宗皇帝钟爱地方的好奇，加之精致典雅的环境，成为京城高官有愿来消遣的地方。
许多官员都喜欢来这里钓鱼，下棋。
相应的“渔人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的，他们的牌子会恭送到官员手中，其它想要的也要自己来请领，只有手里有牌子才能入内。
久而久之，有这里的牌子也成不少官员和年轻人炫耀的资本。
尚书左丞吕辙，兵部判部事孟开等此时就坐在湖边垂钓，身边还有六人陪同。
孟开百无聊赖，他并不喜欢钓鱼，也对琴棋书画没有兴趣，他是个俗人，只喜欢那勾栏酒肆，鸳鸯红楼，今天是被吕辙叫过来的，说要见一些成都附近来的贵客。
他心里大抵明白是些什么人，也就来了。
正当他都想打瞌睡时候，平静水面波澜乍起，吕辙手法娴熟，很快拉起一尾带金鲤鱼。
身后六人连连叫好。
随从赶紧拿住，小心翼翼放入鱼笼里。
身着黑色绸缎华袍的中年人赶紧道：“吕公了得，这尾金鲤少说有五斤吧！难得一见啊。”
孟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因为那四指宽的鱼，撑死半斤，他居然能厚着脸皮说到五斤，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了。
此人名叫徐亮，是成都府最大的丝货商人。
至于为什么他能做到最大，和他哥哥，现任成都府权知府事徐珙必然是有关系的。
徐亮只是笑笑，也不理会他的嘲笑，脸都不红一下继续道：“如今吕公稳坐钓鱼台，池子里多少鱼不迟早都是吕公的。”
吕辙终于忍不住，咧嘴哈哈一笑：“过誉了，在下不过心系川陕四路百姓而已。”
孟开听了只觉恶心，他哪会不知道吕辙想什么，屁的关心四川百姓，不过一己私利罢了。
这次官家一意孤行和整个朝廷对着干的出兵十有八九要栽。
无论是空耗数年没有结果也好，或是兵败而归损兵折将也罢，当初力挺官家出兵的人，蔡雍，范光文，史进忠以及三衙诸多高官等都要遭殃。
官家也没法再保他们，到时这些人下来，能上去的自然吕辙这样的预备宰辅。
这些人都是想来搭车的，他也想搭这波东风。
毕竟自唐代中后期以来，兵部职能不断被枢密院挤占，越发式微，到如今朝廷发动这么大的作战，他们兵部除了帮助枢密院处理一些兵籍的问题，一点都插不上手。
被枢密院呼来喝去，像下人一样使唤，官吏们都抱怨不已。
如果吕辙坐上宰相的位置，他这个判兵部事要么有机会往上爬爬，或者借着兵败的事打压枢密院，让他们兵部再获实权。
不过他还是十分不爽陈亮这种赤裸裸的谄媚，便故意为难：“我在大朝上听说川蜀汉中有不少百姓自筹粮食，翻山越岭到关中给官家送粮，支援前线打仗。
不是说川蜀百姓苦战久矣，饱受西北战祸，都恨不能天天在大街上嚷嚷不要打仗了。
怎么现在还有人自发给前线送粮啊。”
孟开指了指陈亮几个站着的人：“你们不都是四川来的，说说看啊？到底是我听汉中官员说的是假，还是你们几个说得是假，只是来寻吕公开心的。”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