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至亮深渊

  又是战争......

  那个摩斯科特根本就不是什么海难漂来的商人,而是奥德赛.普鲁登斯派去伊洛克岛的秘密探子!

  瑞文可不想看见第二次香蕉战争。他并不讨厌那群性情质朴敦厚的长屋人。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给教授徒增负担。

  问题在于,奥德赛一直在招兵买马,现在拖着,日后冲突真正爆发时,他只会变得比现在更难对付。倘若对方登陆,哪怕自己出手歼灭,也难免会造成无辜者的伤亡。

  但如果不让他们登陆,倘若在他们登陆之前就出手的话......

  大叶藻海峡的磷虾,波涛下的凶险,倘若能好好利用,或许自己能以一人之力把他们拦在海上击溃!

  唔,听起来还挺理想的,但不知道实践起来怎样。虚海的未知千千万万,哪怕只是一片近海水域,瑞文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全驾驭。

  他必须趁这段时间尽可能地了解大海,绝不能因傲慢而引发相同的悲剧!

  路边的硬骨鱼酒馆门口,有两个阿斯泰克醉汉正用黑语吵得不可开交。

  “文明鬼子给我们带来了奴役,屈辱和死亡,让我们的货币贬值,这些蛀虫应该趁早带着他们的烈洋滚出奇克莫斯托岛!”

  “笑话,你以为你的工作是哪来的?没有白人建立的炼糖厂和制烟厂,我们一周哪能赚到一百五十个神太伏?”

  “哼,狗奴才,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自甘堕落的娘娘腔,我们才会失去整整一万名同胞!他们都被枪毙了!你没看见吗?他们被那个女人活活枪毙了!”

  “说得你和他们认识一样。如果当奴才能不愁温饱,如果当奴才能供我女儿上学识字,让我老婆脱离把手指烫烂的荨麻生意,我他娘的甘愿当一辈子狗奴才!”

  两人借着椰子酒的浓烈酒劲儿,越吵越凶,最后都快掐起架来了。

  瑞文点了杯掺了椰汁和蜂蜜的淡椰子酒,听起了酒客们的故事。

  他打算从侧面加紧了解这片充满未知的海洋,包括传说以及传说可能对应的原型。

  对于神秘学知识丰富的自己来说,传说的背后或许隐藏着自己能够理解的真实!

  “嘿,伙计,听说了吗?又有偏离航线的渔船被在至亮深渊里烧毁了。”

  “这已经是半年来的第三艘了吧?水手这行太危险了,好在我选择留在岸上。”

  至亮深渊?那是什么东西?

  瑞文忽然心念一动。

  在格兰德先生的记忆中,有关于至亮深渊的部分。

  其中一艘在那失事的航船,正是联合果品公司的船!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格兰德先生对那个地方的全部印象。

  至亮深渊位于黑斯雷夫群岛以东约五千海里处,不算特别偏远,附近有几座星罗棋布的小岛。在那里,海水汇聚成坠入深渊的瀑布,深不可见,却又亮得刺眼,一个直通地表的大洞贯穿天际,正午的白炽将那地方照射得无比耀眼,却又无法将光散布到虚海其他的地方。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

  瑞文迅速回忆起了地表,新德市和虚海之间的地理关系。

  地表位于花园区的上方,而花园区位于新德市的东部,距离新德市主体大约一两天的路途。

  如果自己所处的黑斯雷夫群岛正上方就是新德市的主体部分,那么往东五千海里,恰恰是地表所在之处!

  “我知道这个所谓的至亮深渊是什么东西了!”

  瑞文恍然大悟。

  是那个大空洞。

  是米涅瓦宅邸倚靠的狂风山侧峰下方,位于旷野边缘的巨大空洞!那个空洞连通了地表,新德市和虚海,一直连通到更深的地方!

  半年前,空洞塌了,烈日化作了永恒正午,将附近的小岛全部笼罩。昔日的光亮富庶之地,变为了无人能近的光亮坟墓。

  “如果条件允许,我倒是蛮想再去地表一趟的。唉,但是那地方太远了,比摩斯港还要远。就算高傲挺拔号是艘航速二十节以上的快船,也得不间断的航行整整十天才能抵达!”

  这时,瑞文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解决完那杯淡酒,逛荡到了码头边上。

  “你个死娘们儿!兔崽子!狗养的!放我下来!”

  这一大堆难听的黑语脏字儿显然都是在骂自己的。

  瑞文向码头眺望,看见了高傲挺拔号,正在忙着擦洗甲板的猫儿们,以及被麻绳牢牢捆在主桅杆上的老布尔。

  “啧,塞嘴的布条掉了。”

  老布尔已经被他绑在这将近半天了,起因是漂流瓶号靠岸时,他大声咒骂,死活不肯下船,踏到陆地上去,说不想在精神上被再次阉割,变成一个软弱的娘娘腔。

  无奈之下,只能让他一直呆在船上,但这家伙又不安分,一不注意就想一个人起锚。瑞文本就心情不好,在折腾搏斗了将近五分钟后,他失去了耐性,直接将人用异咒制服,捆在了桅杆上。

  厄索娜太太会把这家伙绑在树上是有原因的。

  码头的水手们纷纷上前围观,睡在缆绳堆里的船猫则试图和高傲挺拔号上的猫儿们交流。大黑猫普鲁露高傲地昂着脑袋,像是在向岸边的猫展示自己的崇高地位。

  “给我听着,你个混账。”

  瑞文一下穿梭到桅杆另一端,绕了出来。

  “我的船,我的规矩。你或许比我更懂海,但我一定比你更了解死亡。”

  “死亡是在精神上重新长出把儿来,是回归星骸女神的怀抱!”

  老布尔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死人最懂死亡,你可以和那些过劳死的马子们探讨去,哈哈!”

  “......”

  瑞文不说话了。他一扬手,解了对方身上的绳子,长年被铁链捆绑的皮肤又粗又厚,只留下了几道白色的垢印。

  “我来给你送吃的。如果你还是不想下船,可以继续呆在这,但是别再打船锚的主意了。这艘船只有一个锚,不可能在海上度过午夜。”

  “你小子倒也不是一无所知。”

  老布尔笑嘻嘻地接过了装着蘑菇鱼馅饼的盒子。

  “看你的眼睛,的确是经过风浪杀过人的家伙。你和教堂那个老神父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哈哈!他倒是个人物,比我见过的大部分人都要果敢狠戾。可惜了,虎父犬子,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我感觉你的确想下水去游一游了。”

  瑞文嘟囔了一句,倒也没反驳。

  “哼,小子,要不是厄索娜那臭婆娘把我的遗产都从身上挖走了,我早就给你打成一滩稀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饭气攻心,老布尔的语气里少了点呛人的意味。

  “布尔先生,如果殖民者们想再来攻打你们的家园,你觉得应该在哪里迎击他们?”

  “哈!那必然是牡蛎海湾,就在伊洛克海湾以东七十五海里的无人岛那儿。可别小瞧了牡蛎的威力,香蕉战争那会儿,对方在那沉了四五艘船!”

  “牡蛎?比大叶藻海峡的磷虾还厉害?”

  瑞文有意引导道。

  “至少,大叶藻海峡还有平安渡过的可能,只要你有足够的新鲜血肉让那些磷虾填饱肚子。”老布尔笑道。

  “可一旦惊扰了那些贪婪的牡蛎,它们不论吃多少人都不会饱,就连船上的铁它们都吃,它们实在是太饿了。”

  嘶,听起来又是些难啃的硬骨头,瑞文暗忖。

  作为奥法守秘人,他对自保有着一定的信心,但他不确定高傲挺拔号吃不吃得消。纵然自己有多大能耐,也不可能横跨一百四十多公里游回陆地上。

  唉,要是我的身体还在,要是还能利用哈希斯穆的遗产进行无视距离的长途穿梭就好了。

  “这一带还有什么冒险传说吗?”

  “哈哈!这才是有男子汉气概的聊天!”

  老布尔哈哈大笑了几声,似乎一下来了劲儿,就像给孩子们说故事的时候一样。

  “在很久很久以前,每位姑娘在丈夫扬帆远航前,都要让他以阿斯泰克人的心脏发誓,一定会回来,因为阿斯泰克人的心脏是遭受诅咒的器官,就算离了身体,在主人彻底死亡之前也不会停止跳动。阿斯泰克女人拿着丈夫的心脏,随时都能知道丈夫是否安好。因此,阿斯泰克人是不会在海上失踪的。”

  “看来传说是真的?阿斯泰克人即便被挖出心脏也不会死?”

  “不会!因此,在星骸女神庇佑着群岛的时代,阿斯泰克人是航海家们的宠儿,通常担任领航员的角色。就算他们在海上死了,地上的人也能通过心脏的跳动判断海域的危险性。另外,相传女神最是眷顾他们,他们那如倒映群星般的皮肤就是最好的证明。”

  “唉,可惜,现在阿斯泰克人的血被文明鬼子们玷污了。女神已然弃人而去,留下的人们归顺了奴役者,拿着几个臭钱,过着连沙丁鱼都不如的低贱生活!”

  “如今,海上仅有的人类传奇,除了是涅莫尔船长和她伟大的鹦鹉螺号外,就只剩下朗.乔.锡沃的秘密宝藏了。”

  秘密宝藏......

  瑞文忽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自己刚刚降临那会儿,曾经帮助格林达卖出过一枚朗.乔.锡沃的金币,后来,那枚金币以两万烈洋的价格到了导演的手上,最后和他的宅子一同沉入了空洞里。

  “导演。”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小声问道:

  “你有没有记下那枚金币上的地图标记?”

  曾经,他以为虚海和宝藏与自己完全无缘,因而从没在乎过那枚金币上的“地图”。

  然而,现在黑斯雷夫群岛就在他的脚下!他竟开始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多看上两眼了!

  “我不记得了。”

  导演的回答让瑞文有些失望。

  “不过,我已经掌握了其他三枚金币上的标记。”

  “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瑞文想起了自己沉睡的那段时间,导演那家伙,不晓得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小动作!

  “啧,那你倒是好好给记全啊!好不容易掌握了另外三枚,自己拿着的那一枚又丢了!”

  “会找到的。”导演平静地回答。

  “只是时机未到。”

  “合着你是真的想去寻宝啊?锡沃的宝藏是什么?”

  以瑞文的经验,导演感兴趣的东西,必然不会是金银珠宝,他拍的都是些低成本烂片,压根就不在乎钱。

  但是,他对奇珍异宝的喜爱远远超乎常人!

  “老实交代,是什么好东西?”

  瑞文本人对锡沃的宝藏兴趣不大,他现在只想尽快帮卡梅隆恢复力量,然后想办法回到新德市,定位金的所在。

  但,要是能顺路找到些不错的稀罕物,他也不介意多绕那么一点点距离。

  “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对方平静地回答道:

  “与未来息息相关。”

  “听起来,在找到之前,你不打算让我们回去。”

  一听导演说重要,瑞文立刻又不想去找了。给老布尔收拾好残局后,他把对方丢进船舱,锁好门,又回到了岸上。一位身材细长如蛇的白皮肤阿斯泰克混血儿正在街道拐角处的帐篷里表演蛇舞。剧毒的绿树蛇在她水蛇般的纤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只要两个神太伏就能进去看,再付五个神太伏就能随意指示女孩表演动作,包括把蛇头塞进嘴里。

  接下来的三天,瑞文待在岸上,每天准时拨打阿尔伯克16号,以及他能想到的一切可能打探到小伙子下落的号码,可最终都一无所获。

  “他上哪去了?”

  他心里有些焦虑。万一小伙子也被吸进了漩涡里呢?万一他到危险的地方去找自己了呢?

  第四天,当他不抱什么希望地拨打日蚀综合公司的号码时,有人接了。

  是老哈桑。

  “金呢?你的‘中指’老大呢?他人在哪?”

  瑞文在认出对方的第一瞬间就脱口而出。

  “快!我要知道他在哪?他是死是活?”

  “‘中指’先生这几天一直都在许卡格。”

  老哈桑忙回答道。

  “啊?许卡格?”这是瑞文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他去许卡格干嘛?”

  “头儿打算组建一支武装船队。”老哈桑回答道:

  “为了必要的人手和资源,他打算和‘银手’结盟,把泥手党的拇指给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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