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的夜晚

  那是从头顶传来的声音,笼盖的枝叶在环境中完全是黑色,但现在!一张线缝空洞无脸的草皮,带着沾上了露水的死灰白从上面注视着空无,很像是金丝雀巢笼子中空树干。

  它狞笑疑惑着,但在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永恒凝固。

  令暗影中的几人顿感窒息。

  居然是从上面钻入,但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绒毯上的那些短毛已经被重樱散去的法术打湿些许。

  那张脸就像一阵清晨的薄雾,阳光笼罩后便散去般,即便现在还是夜晚……它随着雾一起飘荡着便离开了此处。

  唯余剩下的便是韦瑟手中那张普通、毫无反应的草皮面具。

  “真像是某种幽灵。”他说道。

  “解决它们难度不大。”耶摩比划一下自己的能耐,将镰刀武器抹上恶魔的火焰。沾到那些飘荡草皮面具的身影上,就能够将其全部焚燃殆尽!

  雅漾用手推巴了他的脸往上搓出一个肉墩: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无奈叹声:“脑子里只剩下打架是吧!”

  转身到韦瑟旁,重樱借着他的体温平复一下砰砰跳的心脏:“吓死了,为什么会突然从头顶上冒下来。”

  她又接着嘟嚷道:“居然还能从地面冒起来,先前有一只藏在这里我们没有发现!”

  抱着他的体温让自己心情稍微平复,带来一定的温暖安全感。

  通过林叶之间的空隙往地面上看去,聚集在此的怪物都已经消失,从始至终的收获只剩下韦瑟手上的那一张草皮缝制的面具。

  就是它带着半边的篷布漂浮在空气之中!

  略一沉思,韦瑟对其余伙伴道:“魔法石的灯开一点,今晚就看守着这张草皮过夜。我和重樱睡一边,耶摩和雅漾你睡另一边。”

  “没有意见。”高大的恶魔突然觉得森林的气温在入夜后变得更加低,将身上的衣服蜷起在一起,准备躺下:“枕头……”

  他想起好像缺乏生活需要的物品:“没有枕头和被子?!”

  “啊……你这家伙到现在才发现这种问题吗!什么都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要跟着来这里探险!”

  雅漾趁机指责耶摩的不成熟,不做任何思考,自然也遭到了他的反驳:“我没有也能睡,你要是觉得不行睡我腿上就好了,明天再想办法做一个树叶和细软藤的枕头就好了。”

  “喔……”有些错愕的半精灵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屈服,她准备好的后半部分话语堵在喉咙里,一点也说不出来。

  “雅漾你看,计划失败了吧~”重樱在收纳袋里,直接拿出两个枕头,提前与半精灵打好招呼的她,自然充分准备从浮空群岛离开后需要的物资。

  韦瑟起身拍了拍耶摩半躺下的肩头:“这是你的。”

  “啊!原来又是寻我开心,没救了你这个货真价实的恶魔精灵。”偶尔得胜一回的耶摩大度又不屑地寻着雅漾开心。

  红眸在调制黑暗闪光的灯下闪耀着异样的芒彩。

  “啧!”捏紧了拳头的雅漾,将枕头扔到耶摩侧边很近的位置,置气般地出手拍了拍!

  将自己身体砸了进去。

  “还有被子,来给你。驱虫的措施雅漾已经做好了吗?”

  “没问题的,我已经把这棵树上的虫子都赶开了,不会突然掉点木虱或是蜘蛛在身上。”

  半精灵竖起食指,轻触身边的枝叶,她的确也讨厌那些黏在树叶上的害虫,或是在夜晚张网捕食的蜘蛛。

  突然黏糊盖满一脸的蜘蛛网令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感觉非常的糟糕。

  “那晚安。”重樱确认对面已经准备好入睡之后,上半夜由她和韦瑟进行附近的警惕,发挥作用拧上转条的魔法石钟指向的时间还有两小时才到第二天。

  魔法石灯的光亮被重樱慢慢拧至熄灭,所有人的面容都在黑暗中再次模糊,但原本就在晦暗度过长时间后逐渐适应了的韦瑟,辨认清楚身旁少女的轮廓不算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我也闭眼休息一会,接过收纳袋拿出来的被子,他又不禁地想这种带有空间存储的物件真的是太方便了。

  “怎么你呆呆的,这是在想谁呢?”

  低身钻入另一边,把鞋子脱掉放在外侧的重樱,曲着大腿的将韦瑟当成了裹夹的物件。

  她低垂着眼帘,两人的方向与雅漾耶摩的位置完全相反,只是对面好像也窸窸窣窣地有一阵不小的动乱,话语声也低沉传来。

  晚上似乎并没有能让谁都快速地入眠。

  “啊,就是想着收纳袋确实方便,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进去了,为我们的前行提供了充足便利的物资。”

  “哈?仅仅是想着收纳袋吗?难道我在你身边就没有任何价值吗?!怎么一点都不想着我的事情呢?”

  大小姐垂头丧气地将脸埋在另一人的腋窝下有点想咬他……

  最后是气鼓鼓地埋着呼吸,秀细的手指抓着韦瑟的手臂不动。

  “嗯……难道该说能从收纳袋里面拿出物品的贵族小姐也很厉害吗……似乎不对。”

  他干脆也不用枕头继续垫腰,顺势往里面一缩,将被子盖到脖子的位置。

  今天的重樱有点暖和……像发热的水壶……

  “啊,难道是带上这个物品的大小姐真的太聪明了?不错,这样的话你应该不会闹别扭了吧?”

  “大笨蛋!”

  他听着那憋笑骂声,悠扬地空气中漏出来飘荡着,顿感自由的韦瑟似乎别无所求,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宛如永恒。

  “不是还得守夜吗?”

  少女似同翻身吐泡的金鱼,慵懒地借助着韦瑟的身体,枕在他的肚子上慢慢摸过,丝毫不在意对面也同样缩进被子里睡觉的雅漾与耶摩。

  声音压低之后,韦瑟还可以用法术将两人遮盖起来,他刚在重樱熄灭魔法石灯光的光芒后才消除掉法术的痕迹。

  几乎一晚上从到达地面后都依赖着法术的隐匿,令他的神经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疲惫。

  许久都不曾有这么谨慎的经历,足以让他感到相当程度的劳累——而要在后面完全支持整段的探索行程,他不禁想自己是否有持续下去的动力。

  “啊,已经在普通而平凡的生活中不再想要继续这样的探险了。对我而言好像这段旅程刚开始就有想要结束它的意愿了。”

  “那就去某一个王国那里,做点能够一辈子都能做下去的事情吗?”贵族的少女似乎有着自己的想法,询问韦瑟将来的打算。

  “嗯……很不错的想法。如果不同王国的物品,能够带到任意的地方,就相当于无限的旅途。”偶尔想一下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少,但很快又会将其否定的韦瑟。

  他摇了摇头,食指划过重樱的脸庞,在她夜晚的下巴,魅诱在眼前的位置散发充分的自己对于少女脸庞的想象:“我担忧的不过是自己坚持的动力。”

  卷了一半被子后的少女,又翻了个身,把自己的金发缠乱又散开地铺疏在韦瑟睡衣上,她以相同的躺姿双手交叉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呵,那是要本小姐拿钱给你?”

  偶然伸出手,竖直向空气握成拳头,重樱的小动作很多很多~紧接着曲臂落下压在自己的颈后:“不过韦瑟你这么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做生意的。”

  “那你呢重樱,会有什么想要达成的?不要跟我说没有,人的想法我很清楚~”他权当是少女入睡前的玩笑,大约就是今晚上半段守夜时一些能够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的事情。

  “想要几个庄园!嗯……带着贵族的礼仪,去各个王国的王都进行巡礼,加入不同圈层的茶会,想必会相当有趣的吧……”她的话语逐渐迷糊起来,黑暗的入眠与周边温暖的安心逐渐在影响着。

  “再带着自己的孩子……安全地再看一次这个世界,不要像我们一样冒险了……如果,能够和韦瑟一起的话,就最好了……”

  将轻呼吸的重樱放到枕头上,带来足以称得上令人喜爱发梢触感,沉睡的美梦者,韦瑟侧躺着在思考她的想法应当如何实现。

  我们的想法和愿望是否过于卑微了?韦瑟拨弄着入眠少女的身姿,前额在先前滚动里弄出来的一小戳挡着额头的刘海在他手中缭绕来去。

  冰凉而又温热的皮肤让他不住地想往下往锁骨而去,真是美妙又亵渎的想法。

  将法术回收之后,周围的声音同黑暗一起再度地袭来,布满了这里的整片空间。

  默念着时间无聊又沉闷,既不能用光亮来写下自己的经历,又无法制作任何的工具。

  便是黑暗给依旧清醒的人带来的坏处。

  韦瑟愈发地警惕,倾听周围毫无声息的环境,所有的一切几乎全部消失,难怪风之王国要撤出这片通往山脉深处的森林,放弃掉曾经有过贸易的山中小镇。

  没有声息的夜晚,令得商队都无法停留在这附近。而一天的时间回到外面风之王国的边贸城镇,是一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除非圣徒所带领着圣徒在中途建立据点保护。

  否则像刚才那样的漂浮的草皮幽魂,将不断聚集,如同某种意志的眼睛在观察定位这片大地。

  借助了雅漾能力躲入树木的庇护里,但韦瑟也听到半精灵的话语,森林不愿提供庇护,所做的一切与树木无关。

  真是麻烦啊……迷雾里究竟藏着什么?

  他脑袋胡思乱想许多,时间却并不见的快速地流动,念头的产生一个接一个……而让自己心情难以平复的却是重樱的存在:大小姐的睡眠质量还是很高的啊……根本没有任何不安稳的迹象,也完全不会乱动……

  仿佛就能一觉到明天早上那样,待会要怎么喊醒对面呢……

  他抬头扫一眼对向而睡的耶摩雅漾,似乎那边的被子里还在时不时地鼓动着什么……微小的动作上上下下?

  奇怪?

  韦瑟向来不喜欢管与自身无关的事情,闭上眼冥思一会,等待今晚守夜的轮换。

  夜晚在没有波澜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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